荆州的寒冬,总是那么顽皮。.26dd.Cn
畅快的时候,丝丝阳光洒在身上,倘若能有一张靠椅,品一杯茶,看一卷书,何其惬意;愁绪的时候,风吹起来,飘几朵雪花,冷冽刺骨,只想躲在被窝里睡大觉。

说变就变就是它的特色,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惊喜。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诸葛羽刚刚起床,推开门便见庭院里点缀着朵朵雪花,昨天睡觉前,天气还是晴朗的,早上起来满园飘絮,不禁想起这句诗来。

回屋里拿出抹布将石凳上的积雪扫掉,他便捧着一卷竹简书阅读起来。

此时已经有纸张可以使用,不过能够如此奢侈的也只有那些大贵族、大富豪。

他倒不是太穷,要知道,田地里的生产方式经过他的改良后,一年下来的收益也是相当不错的,而且有了资金后他又购入了几块荒地,经过两三的发展,收入相当充裕,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安安乐乐做个地主多好。

不过只是想想罢了,在这个世道,有钱无势只能是自取灭亡的根本。

诸葛亮在举行完冠礼后,上个月已经外出,到襄阳书院寻找宋仲子求学,估计要到梅园诗会结束后才会回来。

早年的荆州是汉末仅存的安乐圣地,刘表入主后更是大力发展教育,广建学院,外地学子纷纷慕名而来,荆州一地的学风日渐鼎盛,优秀人物辈出,是三国时期的主要人才摇篮之一。

而遍布荆州,为数众多的书院中最为著名的,当属襄阳书院。

襄阳书院虽不及颍川书院的名气,但地处环境优越的荆襄之地,师资力量雄厚,也是寥寥无几的著名学府之一。

襄阳书院院主宋仲子乃是当代大儒学士,与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等人齐名。

宋仲子学识渊博,学生遍布荆州各地,多有为官一方的人物,因此他在荆州政治层面的声望崇高,这一点庞德公等隐居名士却是比不上他。

诸葛亮博学多才,为人飘逸淡然,深得宋仲子喜爱,对他多有教诲,此行便是前去拜访求学的。

襄阳学院中有一片梅树林,每年一到冬日梅花盛开之时,荆襄学子便会齐聚至此,吟诗作对,展露才华,堪称一场盛会,发展到后来便有了梅园诗会的诞生。

梅园诗会是读书人拼才斗智的盛会,三年一度,以德高望重的名士和为政一方的官员为评判,只需年满十五,不论寒门或者士族子弟都可参加。

而在评判之后,名列前茅的人,往往才名远扬,因此刚刚年满十五的诸葛羽对于这次诗会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诗词自然不会是过于超前的知识,剽窃几篇也不会有麻烦。

“唔……”

天空中飘起几片雪花,打落在诸葛羽脖颈上,丝丝凉意传来,他不禁呻吟一声。

“十二月了啊!官渡之战也差不多结束了吧?”

诸葛羽轻叹一声,心思飞到了黄河边的官渡战场,“倘若不是乌巢被一把火烧了,刘备不至于沦落到新野……可是如果没有这把火,二兄想来也不会下定决心吧?”

“乌巢,乌巢,曹操烧得好啊!”诸葛羽不禁高声赞叹。

“小羽,想来你是认为曹孟德此番可胜?”

诸葛羽吓了一跳,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会称呼他“小羽”的,只能是庞统了。

他还没有从感慨中回味过来,随意道:“粮草乃是用兵根本,袁军的主要屯粮之地便是乌巢,遭到曹操偷袭,粮食付之一溃,袁绍兵便是再多也是枉然。”

庞统摸摸下巴,道:“如此说来,曹孟德确是有可胜之机……呃……不对!”

诸葛羽也反应了过来,这时候最新的战报还没有传到荆州,他一番话等于是预言一样,怎么可能不让人奇怪?

果然,庞统用狐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两军交战,屯粮之地向来甚是隐蔽,只怕曹孟德都难以得知袁军屯粮所在,你如何会得知?”

诸葛羽暗道倒霉,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袁绍的谋士许攸会投靠曹操……

只能忽悠了,他抬起头看向庞统,干笑两声,却突然看见一旁还站着个人,同样是一脸疑惑看着他,顿时满脸哭丧,道:“元直也在啊……啊……我真是太失礼了,你们快快坐下,我马上去泡茶。”

疾步小跑进屋后,他一面咒骂两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家伙,一面反复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忽悠住他们。

不过这件事难度实在是太高,只有一个还好,东拉西扯总是能糊弄过去,两个的话,就不好办了……

“不管了,要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就推说是做梦梦到的,这在古代算是实用的伎俩。”

烧好开水,端出茶具,给两人各泡一杯后,他才发现他们身上都背着包袱,便问道:“你们这是结伴出行?”

“好茶!”

两人却是恍若未闻,一人一杯,喝完赞叹一声,便自己动手满上,丝毫不理会诸葛羽问的问题。

诸葛羽愕然看着喝得不亦乐乎的两人,没想到他们的注意力这么容易就被转移,一个大难题轻易就被解决了。

不过想想也是,和大部分教师平日里都会多喝茶润嗓一样,他也是离不开的茶的人,不过这个时候的茶叶不仅相当昂贵,而且制作工艺落后,味道苦涩,令他难以忍受。

因此他数年前便寻得几株茶树苗,让所属佃户开辟了一个茶园,种植茶树,然后亲自炒茶,又找人专门制作了一套像样的茶具。

超越的两千年的炒茶工艺和泡茶技巧,再加上涌上了他最高等级的珍藏,他们不感到极品美味才奇怪。

当时做这些准备,他不过才十岁,当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而且茶树种植不易,树龄不长的话产量也不高,珍藏的茶叶委实不多,就是普通级别的,庞德公、司马徽来讨要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更何况是最顶级的?

他自己都不舍得喝,要不是为了掩饰失言,随随便便的次等货色足够打发他们了。

看着两人只顾喝茶不理会他,诸葛羽顿感不爽,伸手抢过茶壶,怒道:“你们可真好意思,喝我的茶还敢不理会我!”

这时两人才省悟过来,庞统面无愧色,道:“小羽竟是私藏如此佳品,往日却不不曾拿出来分享,实在让人寒心啊……”

诸葛羽冷哼一声,道:“此次所用茶叶乃是今年所得,往日我如何会有?倒是你们喝茶忘本,此处主人都视若无睹!”

徐庶讪讪一笑,道:“羽弟勿怪,你手艺越发精巧,此茶当可称得上人间佳酿,我与士元方才忍受不住,多饮几杯。”

庞统却不理会,把茶壶抢到手,又满上一杯喝下去,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道:“我与元直并非同路,不过是在襄阳城中偶然相遇,便相约而来。”

“既非同行,你们又是各自打算前往何处?”诸葛羽问道。

徐庶道:“我已是离家多年,甚是挂念母亲,此番便是想回颍川老家一趟。至于士元则是打算往吴郡一行。”

吴郡?那不是孙权的老巢吗?

诸葛羽诧异道:“莫非士元已是定下决心了?”

庞统点点头,道:“日前,我于江东的好友,陆公纪有书信前来,言道已在周公瑾面前举荐于我,我思量一番,自孙仲谋统领江东以来,政局稳定,民心思归,又广招贤人能吏,情况良好,便决定了下来。”

当初庞统暂时打消出仕江东,就是顾虑到孙策和世家豪门之间的矛盾激化,斗争激烈。眼下孙策亡故,嗣业的孙权改变了政策方针,对这些世家豪门多有安抚,政局稳定,庞统出仕江东的事业就顺理成章了。

诸葛羽虽然感到遗憾,但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历史不会出现改变,否则以后可就相当麻烦。

“那我便以茶代酒,祝士元一帆风顺,平路青云。”诸葛羽端起茶杯,一口喝完,又问道:“眼下正值寒冬,出行多有不便,况且梅园诗会即将举行,如何不等到之后再离开?”

徐庶摇摇头,道:“此次正是归心似箭,赶回老家与母亲共度正旦佳节,如何可再耽搁?”

庞统也摇摇头,满脸不以为然,道:“前次遇见孔明,便已是输了一筹,此次若是再输于你,我日后如何见人?”

诸葛羽笑道:“士元倒是雅量,自知非我对手,知难而退。”

庞统撇撇嘴,道:“你这家伙多有稀奇古怪之想,若是志在必得,孔明都难以言胜。何况我便是赢了你,有以大欺小之嫌,亦是不光彩,又何必自讨没趣?”

“不过今日前来,除了辞行之意外,还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诸葛羽惊奇道:“士元竟会送我礼物,当真稀奇!”

庞统也不理睬他,转头看向大门,喊道:“三儿,过来。”

喊声刚落,门外便走出一个体格瘦小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显然在门外等候了很久。

诸葛羽看着站在庞统身旁的少年,顿感纳闷,问道:“士元,难不成这少年便是你口中的惊喜?”

庞统点点头,道:“今日清晨时分,我入城之时,便见到这名少年正于城门口卖身葬父,许是身材瘦弱,无人问津。我见他乖巧伶俐,又怜其孝心可嘉,便起了恻隐之心,助他安葬了亡父。”

“后来我又思及你于家中专心学业,身旁未见有书僮服侍,便将他带来与你瞧上一眼。”

好狗血的情节,诸葛羽不禁苦笑,没有找个书僮就是因为他比较喜欢一个人独处,何况书僮是极为亲近之人,他也怕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秘密。

不过想来庞统也是一番好意,他也不便直言拒绝,便盯着这名叫“三儿”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眉清目秀,看起来应该是善良本分的性子,他感觉还算满意,不过心里总是怪怪的,便多看了几眼。

谁知一看之下,他顿时双目圆睁,苦笑道:“士元当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

庞统自得一笑,道:“那是自然,其余不敢断言,但惟独识人眼光我当属一流。”

诸葛羽一脸古怪看着他,徐徐道:“送一女子与他人为书僮,眼光当真‘一流’。”

“女子?小羽所言何意?”庞统一脸疑惑,问道。

“此人生是女儿身,既当是婢女,何可称书僮?”诸葛羽不禁佩服起古人来,喉结那么明显的特征难道会注意不到?

庞统长大嘴巴,转头看向少年,却见她点点头,当下哀嚎起来:“想我庞统一世英名,不曾想近日俱毁矣!”又怒视着她,道:“三儿,既是如此,为何不早说?”

少年,哦!是少女缩了缩身子,弱弱道:“公子不曾问,所以……”

庞统顿时愣住,因是卖身葬父,又穿着男装,他下意识便认为是孝子,哪里想得到会是孝女?

这下倒好,弄巧成拙,要是现在将她带回家中,非但不合规矩,更是会让夫人误以为是他在外的风流虐缘,只怕也得不到善待……

庞统苦思无策,便向诸葛羽讪讪道:“此事当如何是好?我家有悍妻,带回家中只怕多有纷争。”

诸葛羽道:“你要多事,又糊里糊涂,与我何干?二兄多有外出,倘若留下此女,岂不是于我声名大有干系?”

不是他没有菩萨心肠,也不是害怕名声受损,实际上诸葛家再小也是士族,有一两名仆人婢女相当平常,也许会有一点流言,但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他很怕麻烦,特别是来自女人的麻烦。

可怜庞统平日里足智多谋,这时却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对徐庶嘟嚷道:“小羽不敢接纳,要不元直……”

徐庶吓了一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如今虽非侠士,但亦是圣人门生,本当应下,只是你家中有悍妻,我家中也不太平……”

这下子,三人都沉默下来,把这名少女送回原处,当然收不可能的事,他们都是读书人,就算心有顾虑,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真是麻烦啊!诸葛羽叹了口气,其他两人都是有家室的人,再加上少女从一开始就一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只能先应承下来,再细细考虑就是。

心下打定主意,他便道:“你们本是好意,虽是有所差错,我也不当令你们过于为难,便让她暂居此处,等二兄归来再行商议。”

庞统闻言大喜,道:“小羽当真我辈楷模。你尽管放心,此事我与元直定不会传扬出去。”

诸葛羽顿时怒道:“麻烦是你找来的,要敢传扬出去,我定与你绝交!”

庞统一脸讪讪,怕他反悔,便朝着徐庶打了个眼色,道:“天色不早,事情既已了,我与元直就不再耽搁了,先行告辞。”

诸葛羽忙站起身,作揖道:“二位一路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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