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吴天德才意识到,此时的公堂之上,只有他们四人,并没有负责杖刑的衙役。
当即,吴天德眯着眼睛,厉声道:“今日暂且饶过尔等,这笔帐容后再算!哼!”说罢,吴天德竟是挤出一丝笑容,和颜悦色的对着苏婉儿说道:“苏姑娘,本官差点让他们给蒙骗过去,还望姑娘不要记怪才是!”

苏婉儿嫣然一笑,故作敬佩的说道:“吴大人秉公执法,替奴家做主,奴家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记怪大人!”说罢,苏婉儿话语轻顿,趁机又道:“吴大人,奴家还有一事相求?”

“呃,好!”

吴天德虽然有些诧异,却是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苏姑娘但讲无妨,只要本官能力所及,本官一定照办!”

“奴家所求之事,十分简单!”

苏婉儿也不再卖关子,将卖身契徐徐推到吴天德眼皮底下,定定说道:“奴家想脱离贱籍,还望吴大人能够成全!”

“好说,好说!这等小事,不足挂齿!”

吴天德不假思索,径直提起毛笔,就将卖身契上的戳印划去,而后复还到苏婉儿手中:“苏姑娘,从此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乍一听到‘自由之身’这四个字,苏婉儿芳心巨震,她八岁入青楼,十六岁成名,时至而今,已是整整十载,红尘岁月如梦如幻,如今一梦醒来,恍若隔世!心底深处竟是没来由涌出一股酸楚之意。

“苏姑娘,你想如何处置樊士林和刘妈妈二人?”吴天德狠狠瞪了樊士林一眼,对着苏婉儿说道。

“吴大人,樊士林如何处置,您定夺便是!”,苏婉儿似笑非笑的看着瘫在地上的刘妈妈,眼神竟是闪烁不定:“至于刘妈妈……”

“婉儿,婉儿啊!”

这时候,刘妈妈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抱着苏婉儿的大腿哭诉道:“妈妈知道对不住你,但还望你念在过往的旧情,就饶过妈妈这一次吧!以妈妈这个身子,怎能受的住那二十大板呢!”

其实,苏婉儿也就是吓吓刘妈妈,她还真没打算要落井下石,虽说这次刘妈妈出卖了她,但以往时候,刘妈妈对她不薄,说起来,也算是养育之恩,刘妈妈不仁,她却不能不义!

“刘妈妈,我想替小云赎身!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便既往不咎!”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刘妈妈答应得干脆利落,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看来只要能不挨板子,无论苏婉儿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听到这句话,苏婉儿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小云已侍奉她五年,两人情同姐妹,苏婉儿既然赎了身,又岂能将小云独自留在万花楼?

眼下已是功德圆满,苏婉儿满心欢喜,朝吴天德略微一拜,轻道:“吴大人,奴家已别无所求了!”

“即是如此,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退堂!”

其实吴天德早就等着说这句话了,当自略微整理下衣冠,便欲离开,而樊士林见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心中愤恨难耐,竟是呐呐言道:“吴大人,小……小人……这?”

吴天德若有深意的看了樊士林一眼,当即拂袖一甩,没好气的说道:“樊二少,有空还是向你大哥多学学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时之间,樊士林那张肥脸,竟仿佛抽筋一般,哆嗦个不停……

湖荫村。

时间如白马过隙,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四天,湖荫村村民的生活一如往常,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并没有因为杨霄三人的到来而有所改变,黄仲每日看看书,有时来了兴致,也到田间地头逛荡几圈,倒是赵钱,吃了便睡,醒了再吃,恐怕再过几日,与猪相比,也再无任何区别了。

这四天来,杨霄并没有偷懒,他依旧在做花露水的实验,而且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在往耙子藤汁液中放入花瓣的同时,杨霄又掺入了大量的烈酒,烈酒味道浓郁,辛辣无比,竟是掩盖了大部分耙子藤汁液的异味,着实让杨霄一阵狂喜。

虽是如此,却也不能尽去耙子藤汁液的异味,无论杨霄如何改变烈酒的兑放比例,效果依旧如常,此时,杨霄已然遇到了瓶颈,就好象一根手指,已经伸到了窗纸前,却唯独差最后一道力将窗纸捅破。

不过杨霄的功夫,却是呈倍数增长,他生具黑狼的力量,而印在脑海中的各类搏击技巧,原本就是黑狼所有,两者之间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亲和力,杨霄练起拳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事半功倍!若是杨霄以现在的身手,再和兰花盗斗上一场,恐怕兰花盗纵然有蟾壁功护身,亦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时到晌午,杨霄收拾起瓦罐,一边琢磨着花露水的配方,一边朝大牛家里走去。

刚一进门,杨霄便发现一个半大孩童,正在桂花树下玩耍,正是大牛的女儿泥娃儿。

泥娃儿玩耍之际,也看到了杨霄,当即扔掉手中的蚂蚱,一阵风似的朝杨霄跑来,小嘴嘟囔着,满脸兴奋:“杨先生,你回来了?”

“对呀!”

杨霄笑呵呵的摸了摸泥娃儿的脑袋,正要拉着她一起进屋,岂料泥娃儿一把抱住杨霄的大腿,小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杨先生,你能再给我几块糖吗?”

经过这几日相处,泥娃儿与杨霄逐渐熟稔起来,而小孩子就是这样,与你相熟之后,便开始缠人了。

“你这个小馋虫!”

杨霄笑着点了点泥娃儿的鼻头,笑呵呵说道:“糖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坏牙的!而且先生现在也没有糖了!”

杨霄并没有说谎,锦盒之中的糖块原本就没有多少,除去先前吃的,还有那日给泥娃儿的,早已是所剩无几,做实验的时候,他偶尔会吸允两块,但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吃光了。

泥娃儿满脸失望,小手挠着脑袋,突然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竟是从口袋中冒出一根翠绿的叶草,嘟着嘴说道:“呶,杨先生,我拿这东西和你换!这个也能吃,而且凉凉的呢!”

看着泥娃儿这副憨傻贪吃的模样,杨霄莞尔笑笑:“泥娃儿,先生没有骗你,糖真的已经吃完了!”

“咦!”

杨霄仔细瞅了一眼泥娃儿手中的叶草,脑中神经竟是被狠狠勾动一下,不觉脱口而道:“薄荷!”

不错,就是薄荷!原先杨霄老家中就种着薄荷,所以杨霄一定不会认错!

“泥娃儿,你这薄荷是从哪里采来的?”此时,杨霄心中狂喜,迫不及待的问道。

泥娃儿虽不知薄荷是何物,却也能明白杨霄所指的,就是她手中这根翠绿的叶草,当即歪着脑袋说道:“是陶公公送给我吃的!”

如果所猜不差,泥娃儿口中的陶公公,应该就是每日在大柳树下给村民将故事的老学究,当即,杨霄满脸堆笑,摸着泥娃儿的脑袋说道:“泥娃儿,你这根叶草能不能送给先生呢?先生下次一定给你带糖,让你吃的够够的!”

泥娃儿小嘴一扁,先是看了看手中的薄荷,又瞅了瞅杨霄,略微犹豫片刻,说道:“先生不能骗人哦!下次要给泥娃儿带糖!”说罢,泥娃儿便将薄荷塞到了杨霄手中。

杨霄先让泥娃儿回屋,而他自己则将薄荷捣碎,放入了瓦罐之中,此刻,他的心情很平静,并没有以前做实验时的那种忐忑,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破解实验瓶颈的办法,那便是薄荷!

薄荷有其独特的芬香和凉感,能覆盖异味,杨霄很有信心,这次他一定能成功!

如果真如杨霄想的这般,可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吃午饭的时候,杨霄顺便向大牛打听了一下陶公的住处,大牛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午饭过后,黄仲、赵钱两人回堂屋午休,杨霄出了房门,又来到那堆瓦罐跟前。

杨霄掀开盖子,只是凑过去闻了闻,当即便展颜微笑起来,此时,他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舒爽无比,原先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郁,仿佛拨云见日一般,一扫而空,他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这也正是时也,命也!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薄荷果真神奇,不仅完全掩盖了耙子藤汁液剩余的味道,就连其自身那股清凉辛辣的味道也不见了,此时闻起来,倒像是清水一般。

这样一来,倒是更加合了杨霄的心意,若是再往里面加上花瓣,便可制成各色不同味道的花露水。

但当务之急,是急需大量的薄荷,杨霄先将瓦罐安置好,便打算前去拜访陶公。

陶公的住所就在村子中间,离那棵大柳树相距不远,杨霄按照大牛所述,又沿途问了问,寻找起来倒也不难。

陶公所住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是寻常的农家小院,但刚一进门,却是花香扑鼻,杨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院子里栽着各色花草,月季、翠菊、百合、紫薇,五花八门,争香斗艳。

而旁边,却是一处一丈见方的圃地,里面尽是长着翠翠绿绿的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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