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厨房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倒是里边的雅阁中空空如也,看来掌柜和管事们还不曾过来。
再往前一看,却见黄仲正弓着身子,和一个黑脸胖子说着话,黄仲脸色颇为难看,正满头大汗的向黑脸胖子解释着什么,而黑脸胖子似乎并不领情,胖脸上满是倨傲之色,还时不时的朝着黄仲吹胡子瞪眼,黄仲自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眼见如此,杨霄眉头不由得拧作一团。

“唉,这后生又要倒霉了!”

“是啊!惹上这位活阎王,多半只能破财免灾了!”

前面一老一少正在窃窃私语,杨霄心中一动,便走过去靠着老者坐下,随口打听道:“老丈,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黑脸胖子又是何人?”

“嗯?”

老者惊诧的打量了杨霄一眼,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后生,你是新来的?”

杨霄点头道:“正是!”

老者这才释然,旋即左右看看,而后凑到杨霄跟前小声说道:“后生,你说的那个黑脸胖子可了不得,他叫刘全,是沈家的管事,专管沈家厨房里的事务!而站在刘全跟前的那个年轻人,多半也是沈家新招进来的人。”

杨霄摸摸鼻子,奇道:“那个年轻人是如何招惹到刘全的呢?”

“是这么一回事!”

老者略微迟疑片刻,便娓娓说道:“今日厨房的灶台出了一些问题,所以延误了做饭的时辰,厨房里有规矩,先要给掌柜和管事们准备膳食,之后才能轮到我们这些下人,不过你若有闲钱,也可以买些掌柜和管事们的好菜尝尝,不过这些钱大都进了刘全自己的腰包,并没有入沈家的帐。”

看着老者一脸不屑的模样,杨霄不禁多了一句嘴:“刘全既然中饱私囊,沈家难道就不曾过问?”

这时,原先与老者攀谈的小厮插嘴道:“刘全是老爷已过世夫人的哥哥,换句话说,也就是老爷的大舅爷,其实刘全这些勾当,大小姐心中一清二楚,只不过她碍于情面,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杨霄一阵无语,看来先前那句话是白问了。

老者只是看了杨霄一眼,又继续说道:“刚才那个年轻人,似乎真是饿了,进来看到还没有做好饭食,便想掏钱买些好菜,不料刚想进厨房,却与出来的伙计撞了个满怀,洒出来的饭菜不偏不倚,恰巧落在一旁刘全的新靴子上。如果所料不差,这时候刘全正讹诈那年轻人的钱财呢!”

“不错!”

老者身旁的小厮似乎也曾是受害者,当即冷笑两声,咬牙说道:“刘全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平日里仗着与沈家沾亲,便经常欺负我们,讹诈我们的钱财!现在被他逮住机会,那个年轻人肯定要倒大霉了!”

“咦,后生,既然你也是新来的,应该认识那个年轻人吧?”

说了半天话,老者这才反应过来,正欲询问,却发现身旁已没有半个人影,不知何时,杨霄已经走了过去。

“黄老弟!”

杨霄微微一笑,神色轻松的朝黄仲打声招呼,黄仲则讶然回头,见是杨霄,原本慌张的心情竟莫名平复下来,但仍旧尴尬得满脸通红。

很快,杨霄便来到跟前,黄仲正欲说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禁连连苦笑起来。

见杨霄过来,刘全一双绿豆眼中满是警惕之色,杨霄先一拱手,笑呵呵的对刘全说道:“想必这位是刘全,刘管事吧?”

“正是!”刘全挑着眉毛答应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杨霄指了指黄仲,淡淡说道:“我叫杨霄,和他一样,都是沈府新近的帐房先生!”

听到这里,刘全当即收起原先的警惕,鼻子一哼,歪着眼说道:“怎么?你想替他出头?”说着,刘全拂袖一甩,带着几分戏谑说道:“你若真要替他出头,我自然拦不住你,但在此之前,你可要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别到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刘全在沈府中横行惯了,先前逮着机会,正要讹诈黄仲钱财,却见杨霄走上前来,刘全见杨霄面生,便先有三分警惕,现在知道杨霄不过是沈府新招进来的帐房先生,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刘管事言重了!”

杨霄笑着摆摆手,缓缓说道:“我前来,只是为了和解,我这兄弟不懂事,先前冲撞了刘管事,我替他向你道歉!”

“和解?如何和解?”刘全眼眉一挑,故意将撒着菜汤的新靴子在杨霄眼前晃了晃,其中含义溢于言表。

杨霄心中冷哼一声,却是笑吟吟说道:“刘管事放心,我兄弟污了你的靴子,我照价赔偿便是!”

“杨兄,万万不可,你可知他……”

一听杨霄要赔偿,黄仲却是急红了眼,正欲辩驳之际,杨霄却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而刘全却是狠狠瞪了黄仲一眼,冷笑道:“怎么?众目睽睽之下,你打翻菜汤,污了我的新靴,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黄仲虽然一向处事低调,但并不代表他能忍气吞声,当即,黄仲冷哼一声,脸色铁青的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错,是我污了你的靴子,但你要我赔二两银子,却是万万办不到的!就算闹到官府,我也是这句话!”

“二两银子,别说买一双靴子,就是买一筐靴子也是绰绰有余!”黄仲似乎还不解气,朝刘全暗呸一口,方才扭过头去。

刘全脸上阴晴不定,眼中更是寒光乍现:“小子,你听好了!爷的靴子是上等的乌丝锦靴,市面上少数也得五两银子,爷只和你要二两银子,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惠了!你若不识好歹,爷可就不客气了!”

“我呸!”

刘全脚上穿的,不过是一双普通的布靴,哪里是什么乌丝锦靴,这刘全编瞎话都不带闭眼的,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过先前,还是让杨霄颇感意外,他没料到,黄仲一副文弱的外表下,却有如此倔强的性子。

果不其然,黄仲听完刘全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杨霄眼见黄仲脸红脖子粗,便知事情不妙,赶紧先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笑呵呵说道:“都少说两句,大家万事以和为贵!刘管事,你先消消气,我这兄弟就是一副臭脾气,万望你能海涵则个,你放心,二两银子,我会一文不差的赔给你!”

说着,杨霄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双手奉到刘全面前,刘全一见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心花怒放:“哼,这还差不多!”,说罢,得意洋洋的瞟了黄仲一眼,便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入袖中。

“杨兄,你这是做什么?”

黄仲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当下一把拽过杨霄,黑着脸问道:“刘全摆明了就是讹诈我们,我们岂能用自己的辛苦钱,去白白便宜这奸诈小人?!”

“黄老弟,你且少安毋躁!”

杨霄对着黄仲神秘一笑,卖着关子说道:“天底下哪有白得银子,你且等着,一会儿便要刘全好看!”

黄仲先是一愣,见杨霄不停给他使着眼色,心中虽是将信将疑,却也不再发牢骚,自顾扭过头去生着闷气,显然还对先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时候,杨霄转过身来,拱手说道:“刘管事,我们二人干了整整一上午的活儿,现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知能否匀些掌柜和管事们的好菜给我们,我们自是感激不尽!”

刘全得了银子,心情大好,没多想就答应道:“现在下人们的饭食刚刚上锅,少说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开饭,看你们饿的难受,我就发发善心吧,匀点饭菜给你们!”

“不过么!”刘全眼珠子一转,却是打起了官腔:“你们要知道,这些好菜都是给掌柜和管事们准备的,你们若想吃,自然要交些银钱才行!当然,这些钱我是要入沈家的帐,所以分文都不能差!”

刘全中饱私囊那点破事,杨霄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眼见他还在这里装腔作势,故作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杨霄心中自是暗笑不已,不过他等的就是刘全这句话,当即便抛出烟幕弹:“刘管事,不知你能匀给在下多少饭菜?”

当即,刘全背起手,挺着肚子,大言不惭的说道:“你能吃多少,我便能匀你多少,当然,前提是你能出的起银子!”

“呃,这个么……”杨霄故作出一幅为难的模样,吞吞吐吐道:“刘掌柜,不知饭菜的价钱是……多少呢?”

刘全吹了吹胡子,眉飞色舞的说道:“给掌柜和管事们做菜的,都是沈家花重金从酒楼里请来的名厨,饭菜的价格自然与那些酒楼里的不相上下!”说罢,刘全略微打量了杨霄一眼,哼哼唧唧道:“你若能掏出五十两纹银,厨房里的饭菜你可以随便吃!”

刘全之所以敢这般大放厥词,是笃定杨霄拿不出五十两银子,而且他在沈府中横行霸道惯了,从来都没人敢像黄仲那般顶撞过他,他虽然收了银子,但心里那股邪气总也压不下去,只要逮住机会,便要对他们羞辱一番。

但今次,刘全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别说五十两银子,就算让杨霄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眼见鱼已经上钩,杨霄朝刘全微微一笑,先是清清嗓子,便转身对着堂下的众人说道:“诸位,在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一听这话,刘全却是禁不住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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