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硝烟弥漫的大海上,八艘军舰正在捉对厮杀,没有了“西江”号和“东江”号,南洋水师剩下三艘巡洋舰顿时压力倍增。
“停止攻击敌旗舰,让左舷的副炮协助罗浮山打击对手,后主炮和右舷副炮全力射击我们右舷的那艘敌舰!”费希尔果断的调整战术。

但是李德曼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它?”

费希尔当然知道李德曼说的它指的是“浪速”号,击沉敌人的旗舰确实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但是对整个战局来说却并不是十分有利。现在他的舰队在数量上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还让“镇海”号在基本处于垂死挣扎的“浪速”号上浪费时间和炮弹,还不如主动的攻击敌人其他的战舰,尽量早点再瘫痪敌人一两艘战舰才能牢牢的掌握主动权。

已经拿定了主意的费希尔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暂时而已,煮熟了的鸭子你还怕它能飞了?”

随着“镇海”号火力的转移,伊东祐亨也下定了决心。

“升起不管旗,我们转移到高千惠上去继续战斗!”

和费希尔一样,伊东祐亨下命令时的决心也是坚定不移,在他看来“浪速”号已经不能继续吸引敌人的火力,自己这个作为诱饵的司令官再呆在上面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转移到高千惠上继续指挥战斗,而“浪速”号也正好可以脱离战场去进行一些紧急抢修,毕竟像“浪速”号这样的主力巡洋舰日本可是损失不起。

伊东祐亨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做法却不一定对,眼下正是战斗最激烈也是最胶着的时候,指挥官的任何一个决断都会影响到战局的走向。而在十九世纪末这个无线电通信还没有发明的时代,旗舰的动向往往左右着整个舰队的行动。

在“浪速”号上升起不管旗的那一刻,也许在常人看来场面上的形势不过是从五打三变成了四打三,但伊东祐亨舰队内部不可发生了一场不小的骚动。首先“浪速”号是日本舰队里吨位最大、火力最的战舰之一(高千惠和它同级),如果连它面对“镇海”都被打得落荒而逃,对其他各舰的官兵来说心里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负面影响。其次,伊东祐亨离开“浪速”的时候不知道是考虑到离“高千惠”并不是太远还是忘记了,所以并没有指定谁接替他暂时指挥战斗,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对于等级森明上行下效的日本军人来说简直是一大灾难,他的舰队顿时陷入了群龙无首无所适从的境地。最后,最致命,也是最突然的变化也发生在他脱离指挥的这短时间里,没有了统一指挥的日本舰队自然是应对不及,结果损失惨重。

“千代田”号的舰长内田正敏总算体会到了伊东祐亨和“镇海”对射时产生的无力感,船上的120毫米阿姆斯特朗速射炮根本拿“镇海”这个铁皮怪物无可奈何,炮手们的命中率是极高,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能在“镇海”的舰体上爆出一团橘黄色的火焰。但是在火焰消失之后,留在他眼前的依然是敌人毫发无伤钢铁装甲。

难道是打不沉的?

内田正敏甚至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而在这种想法的背后则是深深的无奈,因为经济的关系,日本海军几次试图购买铁甲舰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他多么希望自己舰队里有一艘真正的铁甲巨舰来克制住眼前的“怪物”,而不是让他脚下这艘排水量两千多吨,没有巨炮挂着装甲舰名头的小玩意和对手死拼。

说实话,双方实力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大到无法用数量来弥补的境地,内田正敏知道自己身后的“畝傍”也在全力攻击“镇海”,同样的“畝傍”号上的240毫米大炮也奈何不了对手,不要说击穿对手的主装甲,就是拿人家副炮炮廓位置薄许多的装甲也没办法。

敌人的炮手们可以气定神闲的冒着弹雨装弹射击,相反的,他这边每一次中弹都会有人倒下,不管是炮位还是甲板上都是弹片横飞,人品稍微差一点就会挂彩,更差一点就会完蛋。他就亲眼看见一名炮手被飞来的炮弹直接打飞了脑袋,从脖子里喷出的血液足有三米高。

这已经不仅仅是打仗了,简直就是对士兵精神和意志的一种煎熬!谁能真正的不怕死?谁又能看着战友一个个血肉横飞后,还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完成战术动作?人就是再坚强也会有个限度,如果超过了这个限度,哪怕是再勇敢的士兵也会尿裤子,而眼下的战场上已经发生了一件影响士气的事,而另外一个更大的打击也即将到来!

“畝傍”号是一艘法国风格的防护巡洋舰,其实这也是废话,法国造的船不是法国风格难道还是英国风格。不过这话放在十九世纪到不完全是废话。原因是这个时代有完整工业体系,又能独立设计建造军舰的国家那还真是凤毛麟角,甚至不用两只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在这一只手里面,真正形成自己风格可以引领“时尚”的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法国、另一个是英国。

法国当时的军舰风格很好辨认,当时,只要看到哪艘船干舷高而且舰体向内倾斜,那十有**就是法国人的作品。至于英国风格,虽然没有法国这么显眼,但看舰桥也能分辨个**不离十,原因是英国风格军舰的航海舰桥两边分别长出两只“耳朵”状的飞桥。

“畝傍”纯法国血统的军舰,高干舷内倾舰体自然是跑不掉了,这种风格的战舰是出了名的稳定性差而且储备浮力小,说白了就是重心过高和抗沉性差。而“畝傍”号又被日本人堆积木似的装了四门240毫米、七门150毫米火炮,在不到四千吨的船体堆了如此重的武装,更是雪上加霜的恶化了本来就糟糕的稳定性。

在这个大雨瓢泼风高浪急的夜里,本来稳定性就十分糟糕的“畝傍”,再加上右舷连连中弹大量进水,是想不出问题都难,而且一出问题就是大问题!

当夜12点45分,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这艘刚刚服役没几年的新锐战舰像扎猛子一样朝左舷来了个大翻身,带着全舰约400名官兵头下底上倾覆在了威海卫外海。

这一突然的变故不光日本人始料未及,连南洋的官兵也大吃一惊,“罗浮山”、“青云山”右舷的炮手们才准备打出下一轮齐射,可他们的对手就只剩了个船底露在海面上,在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留下的只是中日双方官兵目瞪口呆的神情。而这个时候伊东祐亨还坐在“浪速”号的小汽艇上向“高千惠”进发。

在短短的十来分钟里,中日双方的力量对比就从三比五变成了三比三平,可以说胜利的天平瞬间倒向了南洋水师。但上天并不想就如此无趣的结束这场十九世纪末,规模超前意义重大的海上夜战。在伊东祐亨满心欢喜的登上汽艇又忧虑万分离开它时,战斗中日本人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就要来临了。

“八重山”号的柴山矢八舰长又一次登上了舞台,几乎和上一次攻击“西江”号时的套路如出一辙,这只狡猾狡猾的日本狐狸在重新装填好鱼雷后并没有急着回到战场,而是借着“千代田”和“畝傍”的掩护又重新缩回了黑暗中悄悄的注目着战事的发展。直到“畝傍”号莫名其妙的沉没后,他才不得不提前出场,说实话这个时机把握得很准确,如果他这个时候不出手,那么“千代田”绝对是独木难支,在“镇海”、“罗浮山”和“青云山”的交叉火力打击下,它除非逃跑否则必死无疑,而这个时候他柴山矢八的粉墨登场,不仅起到了雪中送炭稳定军心的作用,而且这位自以为是救世主的舰长认为自己有绝佳的机会给予“镇海”号致命一击!

转舵、加速、冲刺,一连串的动作“八重山”完成得是赏心悦目,更主要的是隐蔽,在翻了大底的“畝傍”号前方轻快的一掠而过,让“千代田”挡住了自己绝大部分舰影,就如传说中的日本忍者一样,“八重山”轻松的突入到离“镇海”号八百码的距离才被发现。

而此时“镇海”号做什么都晚了,几百码的距离对一艘强压通风状态下飙到十八节的巡洋舰来说就是不到一分钟的事,在这段时间里“镇海”主炮最多打出一发炮弹,副炮也最多齐射五六次,这样的火力对于拦截一艘一千五百吨的战舰实在是不够。

只受到了象征性的攻击,“八重山”就如利剑一样一剑穿喉,轻松的射出了发射管里的所有鱼雷之后,它又一个利落的大回转躲到了“千代田”身后。

“右满舵!”李德曼的身体右倾声调犹如男高音一样颤抖,似乎这样的音调和动作有利于快速转身。但是很不幸,现实的残酷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和一声狂暴的轰鸣确切无疑的说明了“镇海”号被准确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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