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希尔气呼呼的离开了,方俊卿略带讥讽的对龚橙说:“你的好心可全成了驴肝肺啊!人家根本就不领情,龚大人!”
龚橙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不动声色的回答:“没什么,洋人嘛!都这样,小孩子脾气!谁叫兄弟只有伺候他们的命呢!”

像龚橙这种自命不凡的人,当然不肯屈就于一个区区县令之职,不过他虽然空有一身本事,但毕竟毫无功名,能当这个沙码矶头的县令,还是左唯湘看他是老友的儿子且精通外语,才破例派给他的。虽说如此,但龚大少爷不光没有一点感恩的意思,反而怀恨在心,认为左唯湘是故意羞辱自己。现在被方俊卿一撩拨,虽然他表面上没什么,可内心深处早就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不谈这些扫兴的话了,方兄!我们是不是到后面去谈点正经事?”

“那当然好,小弟早就对这些什唠子的洋玩意腻烦了,咱们还是好好谈谈‘正事’!”

和龚橙一样,方俊卿也故意把正事这两个字说得很重。两人相视一笑,嘻嘻哈哈的离开了大厅。

李俊荷当时还不知道,所谓的正事是个什么,后来才知道这帮人谈的“正事”就是走私鸦片!由龚橙负责联系外国卖家,然后通知方氏父子交易。他们光明正大的开着南洋水师的军舰去海上接货,最后这些毒品通通的由方氏父子开的地下烟馆出售。

“来来来,方兄。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赵丽君,赵小姐。赵小姐的家族经营着安南最大的罂粟园,也是方兄你最大的供货商!”龚橙热情的为方俊卿介绍着。

方俊卿可没想到所谓的正事,居然是为他介绍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而且更没想到,这位大美人还是他最大的合作伙伴。一时之间他有些搞不清楚龚橙到底想干什么,所以他只是谨慎的朝赵丽君拱手施礼,然后说了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

“久闻方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赵丽君看出了方俊卿的谨慎,也不急着进入正题。

方俊卿和赵丽君都不着急,可龚橙却没那么好的耐心,要知道大秦朝一个小小县令,月俸不过四十五两,这点钱不要说风花雪月,就是他过日子都嫌少。为了维持那种狎妓放舟、诗酒风流的生活,他就必须得捞外快。而当官的捞外快无外乎贪污和受贿,可沙码矶头整个就是穷乡僻壤,拿棍子都打不出钱来,能贪污多少?又有几个人行得起贿?

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龚橙会想办法,虽然他自己没钱没权,但他认识的洋人多,只要随便在国内拉两根线,走私点外国货赚点中间费还是轻而易举的。

早先他还找些正经商人只做走私的买卖,后来发现这样也赚不了太大的钱。思来想去人无横财不富,后来他就专门搞歪门邪道了,几乎是什么能赚大钱,他就搞什么。不管是鸦片还是军火,只要能发财他才懒得管别人的死活。而这个赵丽君就是他比较中意的合作伙伴。

首先人家出货量大,其次也不像老外报的价格那么离谱,最后每次的中间人提成也比平常洋人给的多,而且人还长得漂亮!

所以他很乐意帮这位赵小姐做事。此次赵丽君有事求到门上来了,他自然要全力以赴。当然更重要的是,人家出的疏通费让他不能不心动。

“方兄!咱们也别绕圈子了,这次赵小姐来是有要事相求。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不知赵小姐有何事需要方某帮忙?方某能帮得到的自然可以帮,但是……”方俊卿可不傻,在商言商,没有好处或者风险太高的事他才不干呢!

赵丽君微笑道:“方大人误会了,小女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劳烦大人您。小女子说的事大人一定能够帮得到。当然事成之后,小女子必有重谢!”

“请小姐明示!”

赵丽君缓缓说道:“听闻左督师准备要在湖北开矿,并新建钢厂……”

方俊卿心里咯噔一跳,要知道开矿建厂的事,可是南洋内部的头号秘密,为了防备清流派捣鬼,左唯湘是下了封口令。要不是他老子位高权重说不定都蒙在鼓里。这个赵小姐哪里得到的消息?想到这他不禁重新打量了赵丽君一番,这个女人不简单阿!

“呵呵。”方俊卿干笑了两声,打哈哈道:“赵小姐哪里得到消息,我怎么没听过?”

“方大人不要误会,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听说此次开矿建厂乃是合资兴办。现在赵家也有些余钱,放在钱柜子里也只会生锈,所以也想参一份股。可是苦无门路,所以想求方大人代为引荐!”

参股?方俊卿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个,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想不通,为什么赵丽君好好的鸦片生意不做,反而去投资办厂,办工厂能赚几个钱,哪有像如今搞走私来的轻松?

他问道:“赵小姐怎么会对开矿办厂有兴趣?如今我们的生意不是做得好好的,日进斗金。难道赵小姐还想赚那点辛苦钱?”

赵丽君呵呵一笑,轻描淡写的说:“现在的生意固然好,但毕竟是见得不光的买卖,我们赵家也想多留几条路子而已。”

“原来如此!”方俊卿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可是不屑一顾,商人就是商人,哪比得上自己这种有实权的,只要乌纱帽还在就不怕没财路。

早先在左唯湘提出合资办厂的时候,他们这些有门路捞钱的大小官僚是毫无兴趣,所以左唯湘的提案也就无果而终。后来好像听说左唯湘直接和洋人合作,还拉了几个本地的大商人准备合资,由于没兴趣,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事究竟怎么样了。不过现在既然有人要送钱上门,那这种举手之劳的事何乐而不为呢。这个赵丽君不就是要点股份吗?让老头子出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打定主意,方俊卿决定好好的敲赵丽君一笔。

“哎……”方俊卿假惺惺的叹了口气,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赵小姐,按道理说大家都是生意上的伙伴,能帮忙的,那我姓方的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是这个事……啧,这个事,它不好办阿!”

“方大人只管放心,赵家绝对不会让您白忙活的!”赵丽君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小匣子,将其放在桌上推到了方俊卿的面前。

“赵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方俊卿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这把方某人当什么人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方俊卿一边说一边把小匣子往外推,仿佛是小匣子里装的是妖魔鬼怪一样。

“方兄!”这个时候就轮到龚橙出场了,“你也就别再推辞了,这也是赵小姐的一片心意……”

“龚老弟,怎么你也把我当成这种人了!”方俊卿装作恼火的样子说,“不是方某不帮忙,而是这个事太难办了!我如果领了赵小姐的情,可事却没办成,这不是打我自个的脸吗?那我以后还怎么在南洋混?”

“这……”

龚橙也糊涂了,他有点搞不清方俊卿到底想干嘛了,以前他装这个样子无非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只要自己在中间赔两句好话也就完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其实方俊卿的想法很简单,无非是多捞一点钱而已。在他看来只要把这事说得千难万难,对方还不得多给点辛苦费?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赵丽君也是深谙此道,她不像方俊卿以前遇上的那些求人办事的主,没有继续加码,反而缩了回去。

赵丽君一脸诚恳的说:“原来此事如此不易,那是小女子孟浪了。方大人,您就只当小女子刚才什么也没说!”

呃……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方俊卿这下是全体会到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他心有不甘,无耻道:“且慢,赵小姐!方某并没有说这个忙不帮啊!”

“适才方大人不是说此事异常棘手吗?虽然小女子是有些兴趣,但是如果凭白的麻烦大人您,那可是不好……此事就算了吧!”

方俊卿后悔到姥姥家去了,很不得抽自己两嘴巴。不过他还有办法:“赵小姐误会了,方某的意思是,此事由在下去办当然是颇为棘手,但如果由家翁出马,那还是容易一些的……只不过家翁很少为这种俗事操心……”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不光是赵丽君,连龚橙都在暗自好笑。你们家老爷子还不为俗事操劳,骗鬼去吧!想多要钱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别把你家那个贪得无厌的老鬼摆出来说事。

“方大人放心!”赵丽君微微一笑,“适才小匣子里的是订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哦?那怎么好意思呢,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方俊卿笑眯眯的把小匣子收入了怀中。

“不知赵小姐想要多少股份呢?”收好了钱方俊卿才想起正事还没问。

赵小姐红唇一开吐出了四个字:“越多越好!”

“好,有魄力!”方俊卿一击掌高兴道:“那这买股份的钱?”

“方大人放心,小女子早已准备妥当,绝不会让大人您冒风险……”

“好好好!我就喜欢和赵小姐这样的爽快人做事,来,让我们干一杯……”

等方俊卿和龚橙都志得意满的走了,赵丽君身后的房门突然开了,又一个明眸皓齿人比花娇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姐姐,这个方俊卿到底可不可靠?我就怕你那两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这个方俊卿当然不可靠!”赵丽君冷冷一笑,“不过这银子倒不会打水漂!”

“为什么?”

“两万两银子办这么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如果他姓方的都办不成,那他还真不用在官场混了!”

“也是!这个方俊卿还真会想办法捞钱。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说得和龙潭虎穴一样,也够难为他的了!不过我想想还是生气,这个混蛋竟敢敲诈我们!”

“没关系,放长线钓大鱼。现在我们的身份不方便做这些事……但此事对我们很重要,眼下也只有如此了……”赵丽君自言自语道,过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问:“小妹,南洋水师的消息送出去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苦恼道:“现在风浪太大了,没有船愿意出海!”

“出高价呢?”

“已经是天价了!”小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地方太闭塞了,电报线路下个月才能架设好,想往外传消息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

赵丽君无奈的回答道:“算了,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俊荷实在受不了宴会的气氛,偷偷的离开了会场,站在回廊里看着外面的风雨。也不知道这该死的鬼天气还要持续多久,如果每天都像这么过日子,那还真会闷死人。

李俊荷远远的看到,方俊卿和龚半伦眉开眼笑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这狗日的咋乐开了花?满脸的粉刺都要落下来了,什么事值得如此高兴?

李俊荷琢磨着这两败类为什么如此高兴,捡钱了?被拍马屁了?遇上美女了?也算是无聊中打发光阴的好办法。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方俊卿、龚橙出来的那间小屋,门突然又开了。两个唇红齿白的妙人儿飘飘然的走了出来。

难道姓方的高兴是因为这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咋就是干这个营生的?李俊荷心头一阵烦乱,还真是可惜了这两副漂亮的好皮囊了。

大概是觉察了李俊荷眼光里的鄙夷,两名女子时不时的瞟他一两眼。虽然她们自以为做的很隐蔽,但是李俊荷还是能察觉出来,从她们的动作可以看出,似乎对此非常在意,像是在警惕什么。这种说不来的感觉让李俊荷很不舒服!

李俊荷暗自猜测着,她们恐怕不是干那行的!到底是什么人?来此干什么?又和方俊卿在屋里干了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李俊荷的大脑又开始了高速运转,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女人很不简单,或者说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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