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你耗尽全身所有精力,疲惫不堪躺在床上的时候。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进入梦乡。
从睡着到醒来,雷震短暂的休息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

他真的很想好好睡上一觉。肿胀酸软的四肢,精力透支过度的身体,被紧张和恐惧长时间占据的大脑……所有的一切负面身体特征。都必须依靠高质量的睡眠才能获得最彻底解决。

不是雷震不想睡,而是根本就睡不着。

他是被左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从梦中生生惊醒。先映入眼帘的一幕,使他当场骇得呆坐在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条状的伤口边缘,已经被由内而生的外翻肌肉所占据。一团团簇拥成半圆形状的肉质颗粒,从淡黄色的脓水间突兀地冒出。将坏死的肌肉层强行挤压出体外。毫不客气地填充了这一部分空间。

虽然自己所学并非医科。但是雷震却知道:哪怕是拥有再强悍自我修复能力的人,也绝不可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达到如此可怕的肌体再生程度。

肌肉迅生长带动神经系统的唯一结果。便是大量促生的神经末捎,机械地往复着断裂、重生的过程。无数身体关联信号,传递回到大脑的最直接刺激反映。就是难以忍受,几乎令人疯狂的剧痛。

死死抓紧伤口前端已经下滑的绷带。雷震只觉得大脑中的意识,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迅生长的肌肉颗粒,仿佛成千上万只可怕的掠食凶蚁。正在欢快而兴奋地疯狂啮咬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凭借最后一点清明的神智,死死咬紧牙关,雷震相信: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绝对会在瞬间阻断大脑的所有思维机能。

太过强烈的疼痛,对于人体有着极其严重的影响。在占据神经中枢绝大部分传导技能的同时,更会引导大脑做出错误的判断。所谓被伤痛疼死,便是伤者思维意识产生错误信号的例子。

雷震觉得,自己的神经中枢承受度,已近乎极限。若是放任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完全可能会被活活疼疯、疼死。

救治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人类明的剂,就是最好的缓解物。

望着四面皆是冰冷墙壁的地下避难所,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淡如金纸的雷震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绝望的惨笑。他早就已经仔细搜寻过,这个用高强度水泥砌成的拱圆形空间内部,根本没有任何药品之类的储备物。

强忍着大脑中剧烈的疼痛刺激,他哆嗦着身体,用颤抖的双手拼命支撑着从地上艰难地站起。琅跄着脚步,慢慢挪到了沉重的圆形气压闸门旁边。

仓库外面大路北向的第二幢大楼,就是学院的附属卫生所。那里肯定会存有相当数量的麻醉剂。当然,也可能还有被饥饿折磨得快要疯,到处寻找新鲜猎物的可怕活尸。

雷震没有选择。他必须在大脑意识彻底崩溃前,得到缓解剧痛的药物。而且,只能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

他并不认为那些从活尸口下救出的学生,会在危难关头,成为自己能够倚靠的助力。无论从心理、生理、体能各方面来看,他们仅只是一群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可是,狡诈与残忍,冷漠与刻薄,目中无人,妄自尊大……几乎所有人类最肮脏的缺点,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能从他们的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被刘槟一棍打下墙头的女孩,临死前眼中的惊讶与绝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雷震宁愿独自面对上百头面目狰狞的活尸。也绝对不会把后背交给随时可能捅自己一刀的卑鄙者。

走出避难所,外面的天幕已经被无边的黑暗夜色所占据。只有几颗可怜的星星,使劲儿挤出一点点微薄的光亮。勉强充当其中寒酸的装饰。

左臂间传来撕心裂肺的触痛,在雷震体内带起阵阵强烈的痉挛。用肩膀死撑住道路旁边的矮墙,单手持枪随时注意周围情况的他。在拼尽力气,无比艰难的脚步挪动中,几乎要把口中全部的牙齿生生咬碎。

疼痛,折磨着大脑的承受能力。就在这种神智趋于半醒半醉的间或中。一个看似简单,却又极其古怪的问题。仿佛火花般,突然闪现在他的脑子里。

自从进入避难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电话里的神秘男子,却再也没有与雷震联系过。

这似乎不太正常。要知道,此前的他,言语间对自己充满了无限的兴趣。所有的任务都是接踵而至。相互的间隔,连五分钟都不到。可是,从最后一次声言给予奖励之后。装在贴身衣袋里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响过。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雷震脑子里,纷乱地转过无数个念头。似乎都与之有关,却又仿佛毫不及题。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先解决自己体内可怕的剧痛。

酸软无力的双手,杵在冰冷的墙壁间,唯一的作用,仅仅只是平衡。对于迫切想要得到药物镇静的大脑而言,根本无法与思维的命令保持同一的基调。何况,肿胀麻木的腿脚,也仅只能以最微末的幅度缓慢前移。此刻,若是有人从旁侧角度,一直关注雷震动向的话。一定会毫不夸张地觉得:这个步履艰难的年轻人,在静寂街道边缓慢的移行度。简直就是一只硕大的变形蜗牛。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只顽强无比的“蜗牛”,仍然在倔强地缩短着自己与目标间的既定距离。

卫生所的大门敞开着。破烂的长方形门户间,撒满了从门亭中剥落的无数玻璃碎片。四边合金构制的夹层边缘,也挤满了在外力作用下分裂而出的三角形玻片。它们的边缘是如此锐利。以至于乍看上去,仿佛是一片簇生满硬化木刺的可怕丛林。恍如刀刃般锋利的线状切口,似乎是无形怪兽昂然剧张的狰狞巨口。只等那些不请自到的“客人”,光临这片充满死亡意味的血腥杀场。

依靠在坚硬的墙壁上,丝毫不顾墙面上四溅干涸的肮脏泥血。面色苍白的雷震死死咬住几欲被压裂的牙齿。用哆嗦的双手,将沉重无比的霰弹枪,艰难地慢慢提至肩头。在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中,在来回摇晃且有限的枪口攻击范围内,仔细地观察着周围。

一片狼籍的水泥地面上,到场都是零乱散落的杂物与碎片。踩在上面,总会从脚心传来阵阵咯人的触感。

五分钟过去了,雷震所在的位置,仅仅只从门壁的边缘,向内移动了不到半米之远。

他必须确认卫生所内是否还有隐藏的活尸。要知道,枪的唯一优势,就是距离。一旦突入近前,手脚麻木的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嗜血狰狞的它们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将自己活活撕成一堆烂肉。

卫生所内的面积不大。从门口到本世纪最外间的白色合金药品柜。仅不到十米。猫身转进所内,雷震的目光,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它的所在。

就在此刻,一股从伤口边缘出,进而扩展到全身各处的可怕痉挛。仿佛一道剧烈的生理波纹,瞬间爆而至。那种足以撼动一切的剧烈疼通,当即摧毁了雷成意志力构筑的脆弱防线。从身体各处如同怒浪般,在无数毛细神经的牵引下,疯狂涌入中枢的存在。径直袭向最高处的大脑。

雷震连想也没想,只是凭借脑中最后的清明,以最快的度,忙乱地摸起脚边一块碎裂的玻璃。将锋锐的破口倒转而下,狠狠扎入自己的腿际、手臂。

“噗————噗噗————”

连续数下狠暴的自残,在雷震身上留下四、五处不断溢出鲜血的新伤。望着大股浓黑的暗红液体从身体各处顺流而下。雷震只觉得自己正在冷。一种正从心底逐步扩大的无边寒冷,似乎正要变成一团坚硬的冰块。将他死死围裹在中央。

他只能这么做。必须以残戕**的举动,在一定程度上减弱痉挛对大脑的影响。否则,一旦痉挛以最高强度波及大脑。自己很有可能会当场被无法忍受的剧痛活活刺激致狂。

以毒攻毒,以创口疼痛代替生理疼痛。这是唯一的活命方法。

然而,想要自戕的伤口够痛,它的面积就必须够深,够大。从中狂涌外溢的血液过多,自己同样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无论怎样做,都是死。雷震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

他只能在两种不同类型的剧痛中挑选死亡度较慢的一种。以期从中获取最微末,也是最为必要的时间。使得自己能够觅得一丝可能的生路。

血,在流。

身体,在变冷,在抖。

弥漫在空气间浓烈的血腥,足以吸引饥饿的活尸们,朝着卫生所的位置蜂拥而至。

雷震铁青着脸,快步跑到对面巨大的白色药桂前。随手抹了一把嘴唇间不断溢出,因为咬合太过用力,导致牙床破裂外流的鲜血。瞪着通红的眼睛,反手抄起霰弹枪托,朝着柜间的铁锁狠狠砸去。

一盒附带注射器的医用吗啡针剂,静静地躺在药桂中层的隔板上。

仿佛看见最为诱人的猎物般,口中已经倒流出少许涎沫的雷震,饿狼般地猛扑上前。慌乱地撕开药盒的包装。用颤抖得厉害的双手,拼命拔开细小的针套。以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将闪烁着寒冷光芒的金属针头,用力狠**自己的血管。顿时,一种伴随着清凉,甚至略带些许畅快的麻木感。从针剂的注入点开始,很快弥漫了全身。在它那神奇的魔力面前,强烈的疼痛痉挛完全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红着眼睛,狠狠咬开一瓶医用盐水的橡胶封口。将圆润的瓶口对准干裂的嘴唇翻转倒下。随着略显腥咸的液体缓缓流入身体各处,雷震只觉得:已近枯竭的体内力量源泉,似乎重新又焕出新的活力。

在伤口处飞快地撒上大量止血药末。随意抓起几把消毒绷带、棉团之类的急救用具。他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以猎豹般的度,风一般冲出了卫生所那摇摇欲坠的房门。

从体内流出的新鲜血液,那是对活尸们充满无比诱惑力的最佳饵料。嗜血,这是生活在地球上所有掠食者们,共同的爱好。

雷震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当他冲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内心仍是猛然一沉————几头觅着血腥气味儿而来的活尸,已经赫然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卫生所的位置,位于大路中段。一辆失控后撞毁在路边的旅行大巴,堵塞了另外一端的道口。想要离开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从这群饥饿残忍的活尸中拼杀而出。

将手中的子弹,重重按进sg30霰弹枪膛。雷震脚下的度丝毫未减。他根本就是把粗黑的枪口抵近为活尸的脑袋之后。这才狠狠扣下了冰冷的扳机。

“轰————”

爆起的血肉迷雾,无法阻止依靠嗅觉搜索目标的活尸们。它们似乎是被同伴体内外流的血肉所吸引。纷纷朝着面前出现的雷震一拥而上。骨肉嶙峋的昂长手臂,指爪间锋利变异的尖细甲片,弯曲凸长的牙齿……统统指向兀立在街前的“食物”。

在无法忍受的饥饿折磨面前,人尚且可以吞食同类果腹。何况,它们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来吧!狗杂种们————”

望着成片涌来的活尸。口中喃喃自语的雷震,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夹杂着快意的残忍冷笑。机械地重复着装弹、开枪动作的过程中。他那被剧痛与药物双重压制的大脑深处,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快感。

他甚至觉得,被大号霰弹爆开的活尸血肉,那飞舞飘散在眼前的腥红雾色。似乎……是甜的。而那些死亡倒地,在未被阻断神经牵引下,还在机械抽搐的残破身体。恍如搀拌了糖块的肉色果实。从眼睛的视网膜中折射到大脑……看上去,就好像一桌席地摆设的盛宴大餐。

雷震忽然想起:从上午直到现在,自己不过只吃了一只棉软的面包,以及一根小小的香肠罢了。

这点东西,根本不足以果腹。何况,消耗过大的体力,早已将它们能够供应的微弱营养和热量,榨取得干干净净。

在霰弹枪的连续轰击下,围堵在街口的尸群。早已被爆杀得一只不剩。空旷的街口,只留下一具手持枪械巍然挺立的人类身体。

把枪背在身后,慢慢蹲身俯看着面前散乱的血肉残骨。不知不觉间,雷震忽然现:自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团从地上捡起的新鲜肉块。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雷震很想理智地扔下这团脏物。天知道里面究竟附带了多少肉眼无法看及的病毒?

然而,他却根本没办法这样做。在眼睛的折射与大脑的命令效果下,雷震只觉得:这团肮脏的肉块,似乎很新鲜。味道……可能也很鲜美,很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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